第7章 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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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贵发誓,如果重来,他绝对不会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都听见了什么?
严世坤!?
安东省体制内的人,有几位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什么?张科长的这个电话,究竟打给了谁,为何电话那头的人,喊严书记的名字,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天要塌了’
他的想法,跟张青阳方才感慨,如出一辙。
“张...张科长,您电话也打完了,就在这儿慢慢写,不着急,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哪怕做足了心理建设,他在开口时依旧难掩声线里的颤抖。
“王所,不用这么客气,这好像是你的办公室。”张青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对,这儿是我办公室哈,内什么,我方才找您之前啊,接到过一个报警电话,得赶紧领人出警,您忙、您忙。”
“王所。”
张青阳叫住了脚步匆忙地王德贵,歉然道:“这电话,怕是一会儿还要响,您看?”
王德贵义正言辞:“我有出警任务,这里发生过什么,我怎么知道?”
说罢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是个妙人。
与王德贵这个派出所所长相比,省委办公厅接待办副主任、党组副书记、综合一处处长郑光明此刻更加心乱如麻。
大概一个月之前,他升任接待办副主任的职务,级别来到了副厅,考量到自己的服务对象还有两年任期,这一举动,无疑是准备把自己外放了。
这段时间,恩主也若有似无的询问过自己,是想在省直部门中沉淀,还是下到地市锻炼实务。
对于此,他有自己的想法,但最主要的还是以领导为主,他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领导给的,只有牢牢紧贴严书记的身边,才好在安东这一省之地,大展拳脚。
只是,以往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严书记,竟捡起了已经戒了五年有余的香烟!
就因为在午休的时候,他接到了一通自称“廖办吴忠言”让自己请“世坤同志听电话”的来电。
廖办?上层中,现在没有姓廖的领导。
上上届倒是有一位,他是改开事业的先锋,全国纪检系统中的旗帜,最后一任顾委主任,实际地位一度排名第二的巅峰人物。
这位老人家已经九十几岁了吧?除了几年前报道他回到故居的新闻,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了......
郑光明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目光紧紧注视着那道省委一号办公室的房门,省委副书记、滨城市委书记侯春山已经进去半小时了。
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二位领导,正在商议足够拨弄安东省风云的大事!
过了大概半支烟的时间,严书记走出房门,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对他吩咐:“通知吴锋、惠宁这两位同志到我这里来一趟 。”
“好的书记。”
郑光明小心应下,难免狐疑:这是要召开临时的书记办公会?那为什么不通知另两位副书记?
吴锋是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杨惠宁是省委副书记兼省总工会主-席;另两位副书记自然是省长赵英伟,和省会奉阳的市委书记齐正东,再加上已经在书记办公室待了半个多小时的侯书记。
一正五副,正是如今安东省委班子,书记办公会的组织框架。
而今,书记没叫那两位过来,这个信号,让郑光明深切的意识到,风平浪静的安东省政坛,要起风了。
......
却说,张青阳在打过电话后,就一直待在所长办公室,所谓的自证陈述,他根本没有动笔的想法。
留在此处,是因为他知道办公室里的电话一定会响,晚些时候,也一定会有人‘求’他离开。
从王洪峰出事,他开始坐冷板凳的那天起,他就做好了被发配的准备。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这个前书记的得力干将,自然不会被新任所喜,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权斗如棋局,上桌了就要落子无悔,更何况他只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所幸自己还年轻,职级在这摆着,被发配就当熬资历、打磨脾性了,没什么不好。
老爷子当年的遭遇,比自己还严重千百倍,不也挺过来了吗?
只不过,张青阳万没想到,这帮人丧心病狂到了这等地步,明明上面都落下了板子,还要紧追不舍。
他自问,自己照比恩主几人,确实是个绝对意义上的小人物,被人拿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好歹也要有个尺度,有条红线吧?
看看他们的手段,构陷自己偷窃!
他若不想办法反制,落实罪名,被母亲知道了。天晓得,这个刚强了大半生,打从丈夫在前线牺牲,就领着孩子回到两人相恋地方,不要婆家一针一线的女人,会不会崩溃。
更可恨的是,那伙人还拿母亲跟姐姐威胁自己。
既然你们做了初一,干下这些不讲原则的事情,就别怪我张青阳做十五!权斗拼到最后,看得就是背景,恰好,自己不缺的就是这个。
这是张青阳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
只是他没想到,本该午休的老爷子,竟然听到了他跟吴忠言的电话,让这位铁面阎王知道了,省里说不准谁就要倒霉。
轻轻吁出一口气,张青阳正准备给自己点上支烟,桌子上的电话,就‘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同志你好,麻烦帮我找下张青阳,他还在你们派出所吧?”
张青阳的心彻底落地,笑着跟吴忠言问好:“吴叔叔好,我一直在这儿。”
“你个小滑头,就是通透。”
吴忠言说:“两件事情。刚刚挂了电话之后,廖老亲自给严世坤打了电话,他说‘我廖尘军的退休工资养不起孙子啊,还是我家老大的抚恤金国家没有给,或者他张青阳的工资财政没给他开,让他沦落到偷什么狗屁茶杯的地步?’”
吴忠言模仿的惟妙惟肖,随后又正色道:“说完这句话,廖老就摔了电话。事后,我又给你侯爷爷的二儿子打了电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遭,方才他给了我答复。”
“一位会收到党内警告处分,后续会退到二线,一位会由省委向上提请免职。”
“吴叔叔,这点事儿,不至于吧?”张青阳难以置信。
“想什么呢,跟你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作为高级干部,整日想着蝇营狗苟,不思发展,省内经济连年下跌,早就有人对他不满了。”
“......那我?”
“等着吧,省公安厅的同志,已经跟你们市局打过招呼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离开。”
“麻烦了,吴叔叔。”
“青阳啊,跟我不必这么客气,但是叔叔这里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或者你看成请求也可以。”说到这,这位早些年就已经是部级干部的中年男人,声音有些惆怅:
“廖老已经93了,前两天保健医生给他做过全面检查,结果不太乐观,你是他最疼爱的孙子,回来吧,能多陪他一阵是一阵。至于你的工作问题,团中央农村青年发展处有个位置,综合来看比较适合你,只要你同意,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吴叔叔,这是老爷子的意思?”张青阳内心,远没有表面看起来平静。
“不是,是我个人的意思。”吴忠言说:“你们一家,在外够久了,谁都没预料到你父亲当年会在老山牺牲,这不是廖老的错!”
“吴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别人的父亲能死,我的父亲自然也不例外。为国捐躯这四个字,在战时是每个男人的终极理想,如果现在打仗,我会做出跟我父亲一样的选择。”
张青阳强迫自己憋回眼泪,继续说:“至于我妈,这事儿真还值得跟老爷子说道说道,那年我是六岁,还是七岁?我们一家子回去,怎么老爷子还给我爸整个了未婚妻出来?她不是气这个,也不能在我爸牺牲之后,领着我们回襄平。”
“这个应该怪你父亲,结婚都不知道给家里说一声,你爷爷战友家有合适的姑娘给介绍介绍,没啥错吧?”吴忠言笑道:“再有,你爸当年给你领到你爷爷面前,怎么说的?‘爸,这是我儿子,青阳,张青阳。’生了孩子跟外公姓,你爷爷能不气?”
“这是他答应我姥爷的承诺,跟我妈有什么关系,老太太给我妈气受的时候,我可就在边上呢!”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就是个生活秘书,可不操这些心了。”
张青阳羞赧:“不好意思了吴叔叔,我有些激动了,这样吧,左右我现在没什么具体事情做,五一的时候,我回去一趟,看看老爷子。”
“好,就这么说定了。”
好像怕张青阳反悔,得到承诺的吴忠言,瞬间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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