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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舆论鼎沸?


第405章  舆论鼎沸?

连丞相刘舍这种出身桃侯家族,世受皇恩的‘幸臣’,尚且因刘荣的野心感到压力山大,自更不用多提外朝,那些本就有自身立场的朝臣了。

不说旁的——就说窦婴。

一个外戚,权力、地位本身就源自于皇权,明明更应该无条件遵从刘荣,也就是汉天子的个人意志;

但在刘荣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提出了多达十数项关于人事、职务,乃至体制的改革方案之后,饶是窦婴这种高度依附皇权的外戚,都有些坐不住了。

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在这一年,长安出现频率最多的字眼,便是这句:刘荣到底想做什么?

三公小规模洗牌、九卿大规模改制,禁卫、军队体系重组;

再加上这几年,已经逐步落实的军功核准制度改革。

还有军队编制体系,以及作训、作战方式,武器军械、军粮供应体系,乃至钱币、盐铁粮食……

等等等等。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汉室,别说是数十年前的太祖高皇帝、吕太后,又或是太宗孝文皇帝了;

就连才刚驾崩不过三年的孝景皇帝——先帝老爷子看了,怕不是都要惊呼一声:这特么给朕干哪儿来了?

这还是‘国内’吗?

刘舍‘幸臣’的身份,长安朝堂内外自然是众所周知,故而,也没什么人指望刘舍能真的站出来,劝刘荣稍微稳重些。

自然而然,亚相御史大夫,大概率板上钉钉的下一任丞相:魏其侯窦婴,就成了整个外朝众望所归的‘代表’。

从学术成分来看,窦婴乃当世大儒;

从外臣的角度来看,窦婴能力合格,武勋在手,满足‘有尊严的外臣’这一身份的所有条件。

再加上一层外戚的身份,以及东宫老太后在背后撑腰,窦婴几乎成为了自有汉以来,汉家政坛最无懈可击的‘六边形战士’。

于是,短短数日之间,有无数功侯贵戚、公卿百官,登上了魏其侯府的大门。

究其目的,不外乎一起:万望魏其侯以宗庙、社稷为重,以亚相之身携领百官,于陛下稍行劝谏。

说得再直白点,就是让窦婴扛起本应由丞相扛起,却碍于刘舍‘幸臣’身份而始终没被扛起的大旗,向天子刘荣施压。

施压的具体范畴,也几乎涵盖了刘荣即将改革、改制的方方面面。

——赋闲在家,没有官职在身的功侯贵戚,主要在意的点是盐铁、粮食专营,以及钱币制度改革。

盐、铁粮饷,功侯们想分一杯羹——有钱一起赚;

至于粮食,享有侯国食邑的勋贵们,本身就是上游生产者,自然希望刘荣一手推动的粮食官营一事,能稍微留出些操作空间。

具体而言,就是说:过去,粮价下不设限,上不封顶——最贵能到石万钱,最低能到每石个位数;

而刘荣官营粮米后,汉家的主粮,无论是粟还是宿麦,都被恒定在了一个固定的价格线:粟石三十五钱,麦石四十五钱,加工过后的麦粉则石六十钱。

这就是从原本的无限操作空间,一夜收缩到完全没有操作空间了。

在这件事上,功侯们的诉求,是官营粮米可以、限定操作范围也不是不行;

但别搞一刀切,别给粮价定死在一个点,而是稍微给点范围。

比如:限定粮价在三十至四十钱每石,又或是更大的区间内浮动,给功侯们留出低买高卖,倒卖牟利的空间。

至于钱币,那就更复杂了。

——关于刘荣即将推行的五铢钱,功侯贵戚们已经基本摸透了情况。

现如今,流通于天下,且有相当数量囤积在功侯勋贵手中的各式钱币,最终的归宿都不外乎‘兑换’二字。

即,功侯贵戚在内的钱币持有者,用手里的各式杂钱,按一定比例从少府换取五铢钱。

那这个比例如何确定?

按照刘荣放出来的口风,以及刘荣一贯的作风,基本可以确定:是以钱币含铜量,作为兑换比例的核心标准。

比如,铸于太祖高皇帝年间的三铢‘汉半两’,重三铢;

除去那些铅制荚钱不算,稍微正常一点的太祖三铢,含铜量普遍不超过二成。

也就是说,足足五枚品相正常的太祖三铢钱,才能熔炼出重达三铢的铜;

好巧不巧——刘荣即将推出的五铢钱,含铜量刚好定在了比秦半两(七成)稍低,却并不影响外观、品相的六成。

经过简短的计算就不难得出:一枚五铢新钱,便含铜足三铢。

也就是说,这种即将被推出的五铢新钱,只一枚的含铜量,就等于五枚太祖三铢的含铜量。

按照最糟糕的情况预测:这两种钱币之间的兑换比例,很有可能按照各自的含铜量,定为令人瞠目结舌的五比一,即五枚三铢钱,换一枚五铢钱。

再比如吕后八铢。

含铜量比太祖三铢稍微良心一点,有三成。

钱重八铢,含铜三成——含铜量大约为二铢半;

如此说来,吕后八铢与新五铢的兑换比例,大约会是六比五,即六枚八铢钱,换五枚五铢钱。

最理想的状况,也顶多就是按一比一的比例兑换。

至于太宗四铢,那就更夸张了。

——事实上,太宗皇帝原本想要推行的四铢钱,含铜量要求是过半的;

只是后来,吴王刘濞先行抢占市场,以劣币驱逐良币,逼得太宗皇帝只能关门放狗,让邓通去和吴王刘濞‘真男人大战’‘用魔法打败魔法’。

这就导致现如今,流行于世的绝大多数太宗四铢,含铜量都只有可怜的不到三成。

钱重四铢,含铜不到三成——即每一枚四铢钱,含铜基本就在一铢上下。

这意就味着四铢钱和五铢钱之间的交换比例,也将达到令人咋舌的三比一。

这太夸张了。

这,实在是太夸张了。

——太祖三铢钱,面值是五铢钱的五分之三,兑换价值却只有五铢钱的五分之一!

吕后八铢,面值是五铢钱的一点六倍,兑换价值却非但不比五铢钱高,甚至反而还比五铢钱更低!

太宗四铢最惨——面值明明达到了五铢钱的五分之四,兑换价值竟只有五铢钱的三分之一……

没人会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在过去这几十年,汉家无论民间还是官面上,市场运作当中的钱币结算模式,都是以面值为准的。

即:某件货物,若其价值二百枚三铢钱,便也会价值一百五十枚四铢钱、七十五枚八铢钱,又或是五十枚秦半两(十二铢)钱。

总而言之,只要面值乘以数量,最终得出的结果一致即可。

至于成色、含铜量——按照吕太后于《金布律》当中的规定,只要钱体大致呈现铜色,且没有直接断裂,就没人会去细究。

这就使得绝大多数勋贵、富户——即所有具备大规模熔、铸钱币能力的人,都可以靠铸钱,不费吹灰之力的谋其极其稳定、丰厚的合法利益。

比如一枚秦半两,重十二铢,含铜七成,能熔炼出足近八铢半的铜!(8.4铢)

而太祖三铢,含铜量却只有可怜的二成,即半铢多一点;(0.6铢)

一枚秦半两熔炼出来的铜,能铸出足足一十四枚太祖三铢!

不过一个简单的熔、铸的工序,原本面值十二铢的秦半两,就变成了总面值高达四十二铢的‘汉半两’——利润率高达250%!

一块钱轻轻松松变成三块五!

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意吗?

还有比如此直接的‘钱生钱’,还要更令人趋之若鹜的好生意吗?

结果刘荣一手收回铸币权,外加一个新钱五铢,直接断了大家伙儿这条财路。

刘荣甚至不需要将铸币权收回朝堂中央;

只待那含铜量高达六成,即每枚铜钱含铜三铢的新五铢钱,成为天下人一致认可的法定货币,那熔铸与否,便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私下里熔铸,一枚五铢钱你得用三铢铜;

你去少府兑换,也同样是每含三铢铜的旧钱,能换回一枚五铢钱。

这还费时费力熔铸个屁啊?

半点甜头没有的事儿,还不如扔给少府去白忙活。

所以,在钱币这一项上,外朝主要是拿吕太后《金布律》当挡箭牌,劝刘荣不要试图挑战祖先——尤其是吕太后这种特殊的祖先。

盐铁、粮食官营,以及钱币改制,是功侯贵戚们主要的关注点。

至于外朝,则更多的将关注点,放在了三公九卿,以及长安禁卫系统的改制之上。

三公九卿层面的改制,外朝反对很好理解——没人喜欢变动。

尤其是在必要性不够充分的前提下,官僚最抗拒的,永远都是个‘变’字。

因为这个‘变’字,意味着巨大的行政工作量,漫长的行政适应期,以及未知的结果。

说的直白点就是:费劲巴脑的改,无比郁闷的适应,最后还未必比原来的好。

所以,除非是到了再不变就要出问题,而且是出大问题的紧要关头,官僚阶级对于‘变’字的态度,普遍都是一拖再拖。

除了整个官僚群体宏观层面的本能抗拒,在具体的微观层面,不同的个人也有着不同的偏重点。

比如内史属衙的官员,在九卿之首的内史属衙工作,向来都是鼻孔朝天,高人一等;

结果刘荣一言不合,就要把内史各种拆解、降格,最后搞成农业部门:大农?

——凭什么!

我一个内史官员,半只脚踩上千石线的明日之星,一夜回到解放前,跑去做助农官?

在为官之前,我特么本来就是农民!

一个原本贫苦的农民,先是寒窗苦读,后又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结果你让我去做有编制的农民?

那我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

算我很幽默吗?

再比如少府官员,虽然普遍没有太大的上升空间,但由于少府的独立性和特殊性,福利待遇向来都是让整个朝堂眼红的。

什么逢年过节的酒、肉,布、帛啊~

什么本该销毁,却被当作奖励发下的残次农具啊之类。

就一句话:在少府做官儿,或许发不了财,但绝不可能饿死。

但若少府最终,真的按照刘荣的想法拆解、改制,那少府的好日子也就此到头了。

从今往后,被拆解近半权柄的少府,将和其他的九卿衙门没什么两样——都是打卡上下班,领一天俸禄干一天活儿。

——凭什么!

你知道我进少府做官,走了多少关系、拖了多少人情吗!

在来少府之前,我特么本就是基层的核动力驴!

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吏,几乎是用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运作到了少府;

结果你现在,让我在少府当看似体面的核动力驴?

那我来少府的意义是什么?

来少府前,我是核动力驴;

来少府之后,我特么还是核动力驴!

那这少府,我特么不是白来了吗……

类似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

——底下的官员,凡是本属衙涉及改制、拆解的,都不希望被拆解;

上面的公卿一级,也不希望自己因为改制,而失去原有的政治优先级。

比如内史韩安国,最近就在到处打听:自己会不会因为内史改制为大农,而从九卿之首跌为平平无奇的某个九卿;

再比如少府卿石奋——那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最近愣是更老实、本分了几分,待人接物更是和善了不知多少。

究其原因,不外乎石奋这个老黄牛,生怕自己因少府拆解而职务降格后,会被其他同僚欺负。

九卿如此,三公层面更是激烈。

御史大夫属衙分为两派;

御史中丞所掌控的‘言官’‘检察官’们,认为自己配得上这样的升格,且早就该得到这样的待遇了!

而另一方,也就是即将被划分给御史大夫属衙的余者,则认为即将分出去的御史中丞一派,根本就没资格自成一署!

他们就该老老实实地去审查官员档案,核查官员身份,好让他们优哉游哉的公费旅游,去天下各地转悠,美其名曰:采风;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独立出去,让御史大夫属衙,变成了负责审核相府国库财务工作的‘刀笔吏’……

总计而言,就是一句:谁都不大满意!

或者应该说,刘荣原本可以选择:要么让甲满意,要么让乙满意;

但自知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刘荣,最终决定让所有人,都平等的不满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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