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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傻了吧?


第406章  傻了吧?

“物以稀为贵啊~”

“但凡读书人多些——但凡天下不愁没人做官,怕是朕都能喊出那句:爱干不干!”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真有那么一天,朕还用听这些蠢货聒噪?”

未央宫,宣室殿。

得知宫外物议沸腾,尤其是外朝百官公卿、功侯贵戚,都因自己的频繁举措而感到不满,刘荣苦笑之余,也难得发起了牢骚。

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刘荣都不用去细琢磨——用膝盖都能想出原因。

左右不过‘官僚垄断’四个大字,让某些蠢货,生出了‘天下没我不行、汉家没我不行’‘天下离不开我们这些做官的、陛下更离不开我们这些做官’的错觉。

刘荣清楚地记得,在前世,曾有过这样一个讨论。

——国家铁饭碗考试,为什么要每年都进行?

官僚系统明明已经饱和,甚至人满为患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吸纳人才?

在这个讨论底下,有独善其身者说:如果因为人满为患就不考试、不招人了,那我怎么办?

不能因为前人占了坑,就不让后人拉屎了吧?

也有蛮夷走狗恨国党们,扯什么‘八股治世’‘圈固人才’之类的谬论。

此外,还有一种非常小众的说法,刘荣前世没怎么在意,也不怎么认同;

直到此番,亲身感受到官僚群体的傲慢、不可一世,刘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个观点,恐怕正是最完美的解答。

——流动性!

国家机器,之所以要源源不断的吸收新鲜血液,恰恰是为了保持内部流动性,以免行政体系变成一潭死水。

比如某个干部,因为升职机会没把握住而卸了心气,决定就此摆烂到退休;

甚至是在此同时,还抱着‘排资论辈’‘轮都能早晚轮到我升职’之类的消极想法。

这种时候,如果官僚系统真的是量入而出,也就是维持固定人数、少一个才再新招一个,那最终结果,很可能会让这个政棍遂心如意。

但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却会保证整个系统的流动性,并为整个系统,都提供从上而下的良性竞争压力。

论资排辈?

长得丑,想得美!

——但凡你敢真躺平,那有的是年轻人弯道超车,五年前叫你领导,五年后叫你小王!

说的更通俗易懂一些,就是那句后世人耳熟能详的: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在后世——在文明进程、政权结构都先进不知道多少的后世尚且如此,自更别提如今汉室,这么个落后的封建时代了。

事实上,论资排辈、一个萝卜一个坑这种情况,恰恰是在封建时代达到顶峰。

好比如今汉室,丞相不退休,御史大夫就永远都是御史大夫——到死都是。

什么时候丞相老死了,又或是惹了祸被罢了相,‘坑’空出来了,才轮得到御史大夫去占;

等御史大夫去占丞相的坑了,内史才能递补御史大夫的坑,其他九卿当中的佼佼者,才能抢一抢内史的坑。

类似的情况,在封建时代极其常见。

——一个大官儿升了,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儿的递补。

郡守升去长安,郡尉升郡守、郡丞升郡守,都邮升郡丞;

下一级的县级单位,县令升去郡衙,县尉升县令,县丞升县尉……

这种近乎病态的‘井然有序’,必然会造成官僚体系的固话,使其内部变成一潭死水。

县令根本不需要努力工作;

只需要等郡守升去长安,自己就有机会上郡衙。

郡守也不用努力工作;

只要某个九卿位置空出来,自己就有机会升去长安。

在长安也同样如此——九卿坐等熬死其他人,好轮到自己去做九卿之首;内史坐等丞相老死、御史大夫‘亚相转正’,自己好去做御史大夫……

就像是排队。

所有人都不语,只是一味地比拼谁更能熬、谁活得更长。

这显然不对。

以寿命长短作为官员‘是否有资格担任某一职务’的判断依据,显然是不对的。

但在封建时代,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首先,年纪大、活得久,必然意味着这个人,无论能力如何,至少有着丰富的经验。

说难听点叫资历深,但绝大多数时候,资历,往往也意味着熟练、稳重。

所以在这个时代,用为官年限来当做官员升职审查的核心依据,即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同样是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

比如:能在内史任上五年不出岔子,把内史打理的井井有条,那就可以考虑升御史大夫了。

你说为什么?

因为只有他,在内史任上证明自己‘不会太差’,而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确定其下限有多低。

很多时候,封建时代的绝大多数事,看的都是下限。

——将军不需要个个都具备卫霍之姿,但至少要人人都上过战场、见过血,不至于搞出纸上谈兵,外行指导黑行的笑话;

官员也不需要人均萧何曹参,但至少要了解体质内部的基本尝试,能较为妥当的处理自己的工作。

看似愚蠢,然实则,却是这个时代成本最低、性价比最高的官员甄别手段。

而这,就导致了眼下,让刘荣这个后世来客十分不爽,甚至暗下发起牢骚的状况。

官僚群体被宠坏了。

他们自认为端上了铁饭碗,而且根本不愁自己无法升迁,只需要好好养生、活得久些,早晚都能轮到他们升官。

而唯一能敦促他们不要躺平、不要纯熬资历的外在激励:新鲜血液、内部流动性,在这个时代也根本没有存在条件。

——在后世,万千学子应试入仕,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竞争压力别提有多大;

可在这个时代——在如今汉室,别说是一个合格的储备干部了;

就连能写会认、有基本读写能力,以及逻辑思考能力的合格知识分子,都是各方抢夺的香饽饽。

能写几百个常用字?

——替人写信,不比种地赚的少!

还能算算加减法?

——商贾能三顾茅庐,请你给他做账房先生!

至于读过正儿八经的典籍,有一定学识的文人,那更是前途一片光明。

没什么野心的,可以给豪门富户家的孩子们教书启蒙;

稍微有点物质欲望的,可以广收门徒,授之以先贤之道。

若是上进心强一些,有门路的可以入仕为官,没门路也可以先给勋贵、王侯做门客,然后一点点往上爬,总有熬出头的那一天。

在这样的背景下,就会出现一个在后世绝无可能存在,但在封建时代,却也几乎没有办法根本解决的难题。

——官僚群体,具备不可替代性。

即:离了现有的官僚群体,皇帝别说是做点什么了,连最基本的国家行政运转,都根本无法保障。

换而言之,官僚群体由于其不可替代性,具备了对中央朝堂——尤其是天子本人的反制权。

当某件事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让他们一致感到不满时,他们有能力凭一句‘哎呀,突然想辞官回家了’,就让中央政府改变决策。

当然了,这也不是某个人,或是极个别人能做成的事。

——如果是某个县的官员联合起来,那刘荣大概率会派军队‘镇压叛乱’;

若是某个郡都梗着脖子,那刘荣则大概率会‘只诛首恶’,然后将其他官员挨个调离原位,然后慢慢收拾。

可若是全天下的官僚,都在朝堂的带领下一致反对某一决策,那刘荣就只能打消念头,以免整个国家的政府停摆,也就是物理意义上的‘国将不国’。

好比此番,刘荣打算动一动朝堂中央的三公九卿制;

结果某些自命不凡的蠢货,就不知死活的跳了出来,谋划着要搞‘联袂进谏’之类的闹剧,迫使刘荣退让。

刘荣该怎么办?

如果是在后世,那刘荣肯定会吼出一句:这官儿,你还干不干了?

能干干,不干滚!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但如今汉室的状况,却是隐隐有些反过来了的。

是官僚群体对天子说:这皇帝,你还能不能干?

你不干,有的是姓刘的干!

从客观条件,以及时代背景的角度来看,刘荣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再行斟酌。

哪怕最终不做退让,也至少要象征性的安抚一下那些自命不凡,但也确实具备不可替代性的蠢货。

但在这两个选择之间,刘荣,突然想到了第三种极为有趣的选择……

“谒者仆射何在?”

刘荣沉声一语,故太子舍人,现任谒者仆射汲黯当即走入殿内,对刘荣默然一拱手。

便见刘荣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旋即目光灼灼的望向殿门外。

“拟诏。”

“——朕尝闻: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百口之乡必得良才。”

“然今天下,士子或隐于山林而不显,或藏身市井而不仕;”

“国朝苦无能臣干吏,学士苦无报国之门——饥者不知食之所在,食贩不知客于何处。”

“此非大谬吁?”



“自朕曾祖高皇帝筚路蓝缕,立汉国祚,而来足近一甲子。”

“然天下能人异士,或受征辟而不应、应而辞,或受察举而不仕、仕而走。”

“孝廉、力田,又贤良方正等,岁不过一二,然天下官、吏之缺数以万千计。”

“非独朕一人——凡汉之君,皆苦无可用之人久也。”

“今,朕欲使天下有识之士、有志之才,皆得报国之良机。”

“乃昭告天下:朕新元二年秋八月戊寅(十五),举文试于长安,以遴天下豪杰、士子,入为官、吏。

凡户农籍,爵公士(一级)及上,父祖三代无有逆贼、叛国者,皆可至长安长安应试。”

“凡士子应试,地方郡县不得相阻,速以传、引为便。”

随着刘荣的话一句句说出口,汲黯手中的笔也一次次落下,于淡黄色的绢布之上,记录下了刘荣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

只是记着记着,汲黯原本还淡定务必,仿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面容,也愈发‘精彩’了起来。

——考举!

和汉家过去,几乎完全靠人担保举荐,并由天子亲自考察其学识的察举制度,几乎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考举制度!

作为官宦家族的子弟,没人比汲黯更能感受到这封才刚草拟,甚至还没草拟好的诏书,究竟有多么骇人的威力。

过去几百年,汲黯家族世代为宦,到汲黯于先帝年间,做储君刘荣的太子洗马,已经是连续七代人入仕为官。

而这七世所奠定的‘官宦之家’的基础,是以汲氏先祖出了连续三代‘卿大夫’为开端。

之后的每一代人,除了本身能力、德行够硬外,也同样离不开家族人脉所提供的帮助。

说句最直白的话:汲黯之所以能成为刘荣的太子洗马,就是因为他姓汲,出身于濮阳汲氏;

若非如此,那即便汲黯有真才实学,也绝不可能是从太子宫起步,先天具备一个‘储君班底’的顶级政治buff。

可以说,汲黯这颗政坛新星,是汲氏一族近十代人的积累,于一朝迸发所散发出的光彩。

至于其他人,除非他们也有着汲黯这样的家世背景,以及同时具备的学识、德行;

否则,别说是储君班底的开局了——单就是入场券,就足够他们花费大半生,却依旧很可能不得其要。

而现在,有了刘荣这纸堪称‘异想天开’的诏书,一切就都要不一样了。

从今往后,汲黯这样的人,可以走察觉的路子,从旁人遥不可及的起点开启政治生涯;

而那些‘普通人’,也同样可以凭借一场只针对学识,却根本无关乎身份、背景的考试,来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虽然依旧不可能有人凭一场考试,就和汲黯站上同一起跑线,但至少入场券是有了;

至于后续——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只要进了官场的门,之后的发展,自然就各凭本事了。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还在异想天开着‘我等不可取代’,等刘荣向自己‘低头’的官僚们……

“陛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怎在陛下身边待得越久,便越发看不透呢……”

一边奋笔疾书记录着诏书,汲黯心下也不由得如是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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