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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外戚衰败,无可逆转


第418章  外戚衰败,无可逆转

“南皮侯?”

“窦彭祖???”

未央宫,长乐殿。

得知东宫窦老太后,非但没有因为自己隐晦敲打黄老学而大发雷霆,反而还让堂堂外戚南皮侯本人,参加本次最多也只能换得一个四百石官职的科举,刘荣惊诧之余,也不由一阵怅然。

——老太后,算是给足了刘荣面子。

也算是在最大限度上,尽可能站在‘汉太后’这个位置,而非‘窦漪房’这个个人的立场,发挥出了应该发挥出的作用、摆出了应该摆出的姿态。

至于南皮侯窦彭祖参加此次科举,刘荣却是没怎么往深处去想。

——魏其侯窦婴,是窦氏外戚一族二代子侄当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而南皮侯窦彭祖,则是窦氏二代子弟中,最出色的嫡系。

说直白点,就是窦彭祖虽只是中人之姿,却也是嫡脉二世子弟的牌面。

至于窦婴,虽然才华卓绝,却是旁支庶脉出身。

从这其实就不难知道:窦彭祖再怎么天子平庸,也毕竟是窦氏嫡脉最杰出的那一个。

才华卓绝的窦婴,算是旁支意外涌现出的天才个例;

中人之姿的窦彭祖,却是嫡脉投入无数心血,自幼悉心培养出来的最优作品。

换而言之,区区科举,对于窦彭祖而言,根本就不在话下。

话说的难听一点——若是连这么一场为了选拔最高四百石、最低百石级别官员的科举都无法通过,那窦彭祖哪怕是有外戚这层身份加成,也根本无法出任任何朝中要职。

然而事实却是:早在先帝年间,南皮侯窦彭祖,就已经担任过九卿之一的奉常卿了。

若非吴楚之乱平定之后,原定的太子家令窦婴升格为了太子傅,太子家令的位置被窦彭祖顶替、兼任,之后又因为立场问题而被刘荣弃用,顺带被罢免了职务,窦彭祖时至今日,也至少应该是个平平无奇的汉九卿。

让汉九卿,去考一场选拔四百石级别官员的科举?

这就好比是让国家级运动员,去参加一场婴幼儿爬行比赛——光是参加这么个比赛,人家就已经觉得很丢人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若非窦彭祖有过‘案底’,需要通过这么一次自我作践式的表忠心,来重新回到刘荣的视野当中,换做任何一个曾做过汉九卿,乃至担任过千石以上级别的官员,都不可能自降身份、自甘堕落,跑来参加这么一场科举。

甚至即便有这么个前提,刘荣也依旧敢断定:窦彭祖对此事,恐怕也依旧是深感屈辱。

若非其中,还多一层‘天子敲打黄老学,黄老学需要象征性低头’的政治深意,外加东宫窦老太后亲自揪耳朵,窦彭祖别说是乖乖参加科举了——便是‘不堪其辱’在家上吊,也绝非不可能的事。

对此,刘荣只想说:有得必有失。

想当年,南皮侯窦彭祖因为立场问题,而被刘荣剔除出自己心中的人才储备库;

想重新回到这个人才库,那窦彭祖就得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

最好的证明方式,无疑便是从跌倒的地方:立场方面着手。

前九卿、故奉常参加科举,丢人吗?

很丢人!

黄老学新生代血液中,除汲黯外仅有的‘俊杰’,才加这么一场选拔‘刀笔吏’的文试,体面吗?

不体面!

但也恰恰是因为这很丢人、很不体面,才更能衬托出窦彭祖此举,有多么难能可贵。

——科举,是刘荣出于多层面考虑,所要推行的大政。

要现在这件事情上,体现出自己‘无条件忠君’的立场,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支持科举。

而这其中,相对有些魔幻的一个角度就是:在支持科举、表明立场的过程中,受的委屈越大、丢脸丢的越多,就越能表明支持科举的力度够大、表明立场的决心足够坚定。

在刘荣看来,这也正是窦老太后借‘黄老学要给皇帝、给科举一个交代’的名义,揪着耳朵让窦彭祖参加科举的主要原因。

——丢人是真,不体面也是真;

但借此重得天子信重,至少是相对亲近、不再疏远排斥,却也是真。

和日薄西山的黄老学一样~

随着昔日的窦太后,已经升格为窦太皇太后,以及南皮侯窦长君、章武侯窦广国二人先后离世,窦氏外戚一族,实际上也已经走上了盛极而衰的下坡路。

等窦老太后殡天,窦氏外戚一族的荣华富贵,就将尽数系于魏其侯窦婴一人。

说不定届时,窦氏内部,会把窦婴这一支替换成嫡脉,亦未可知。

至于窦婴也故去之后,那窦氏外戚一族,恐怕就会像如今,只有轵侯薄戎奴充当门面的薄是外戚一样,彻底淡退出汉家的权利决策核心——乃至于就此淡退出历史舞台。

窦老太后心里当然清楚:这个进程,无法违逆;

除非想要学吕氏,孤注一掷的拼上一把、进行一笔‘成了就坐江山,败了就绝血脉’的豪赌。

否则,窦老太后就必须接受窦氏一族盛极而衰、逐渐衰败,并最终‘退化’为一家普通贵族的现实。

而在这个过程中,窦老太后唯一能做的,是尽可能减慢这个进程。

就好比后世,治疗某些尚未攻克的、已经晚期的癌症时,所奉行的核心准则——治好是不可能了。

但只要积极治疗,那稍微延长患者寿命,其实是可以做得到。

至于具体能延长多少,就看患者心态、治疗状况,以及一定程度的运气因素了。

对于未来的窦氏一族,以及如今的窦老太后而言,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孤注一掷,吕氏试过了,行不通。

未雨绸缪,薄氏也试过。

时至今日,都还孤零零住在桂宫,从不曾被先帝临幸过,不出意外便要将处子之身陪葬先帝阳陵的废薄皇后,证明了这条路也同样走不通。

有这两个失败案例摆在前面,窦老太后就只能接受现实:窦氏衰败已成定局,神仙难救。

与其去纠结、去头疼,还不如尽人事,听天命,拖延这个衰败的过程。

尤其是趁着自己——趁着‘窦太皇太后’还在,再多为窦氏埋下一些善因,将来好多长出一些善果。

只是过往的人生经历,让窦老太后学会了很多。

窦老太后在吕太后身边伺候过;

见过卧榻弥留的太祖高皇帝、年少轻狂的孝惠皇帝;

在代都晋阳,给当时还是代王的太宗孝文皇帝做过侧室、姬妾。

自有汉以来,那一批最阴狠、最深沉,最能让人速通‘人性课’的人,窦老太后都见过、都接触过。

这些经历告诉窦老太后:人情,是靠不住的。

无论是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在只讲利益、不讲感情的皇家,都是靠不住的。

——就说吕太后,难道就不曾对朝堂内外、功侯贵戚有过恩惠?

结果如何?

一俟吕太后驾崩,诸吕败亡,天底下愣是找出哪怕一个人,能说出吕太后半句好话的了。

再说故薄太皇太后。

在太宗孝文皇帝年间,与彼时的太子、后来的孝景皇帝联姻,帮助储位不稳的孝景皇帝坐稳储位,算不算人情?

莫说是孝景皇帝了——这个人情,就连窦老太后自己,那都是认的!

可到了最后,薄老太后直到闭眼,都没能等到先帝临幸薄皇后、薄皇后诞下一儿半女,从而延续薄氏荣华富贵的那一天。

那么大一个人情,最终却根本没还成,先帝愧不愧疚?

窦老太后愧不愧疚?

当然,都是愧疚的。

只是愧疚归愧疚,事关宗庙、社稷,即便私心上有愧疚、有不忍,最终依旧还是不得不辜负人家、不得不负了那天大的人情。

当年的薄氏如此,未来的窦氏,大概率也会是同样的情况。

——只要舍得下脸皮、豁得出去,窦老太后完全可以将堂邑翁主陈阿娇,乃至某个窦氏女塞给刘荣,甚至册封为刘荣的皇后!

但那有什么用呢?

不过又一个困居桂宫,郁郁终身的薄皇后第二罢了。

窦老太后也可以善待朝堂内外,广施仁义于功侯贵戚、公卿百官;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真到了窦氏一族‘获罪于天,无可祷也’的那一天,那些受过老太后恩惠的人,非但不会想着报答恩情,反而还会为了撇清关系,而更加卖力的在窦氏一族头上填土盖坟。

甚至哪怕是善待天子刘荣,以求刘荣将来,能尽可能善待窦氏一族,也同样不现实。

——是否善待窦氏一族,无论是对于当今天子荣,还是对于先孝景皇帝刘启,都不是以‘是否曾欠过窦老太后人情’作为决定因素的。

若国家需要,那即便窦老太后一直作到死,天子荣该善待也还是会善待;

若国家不需要,那哪怕窦老太后无下限纵容,天子荣该灭窦氏族,也还是会诛窦氏的族。

想来想去,老太后唯一确定有点用、多少还受自己影响的,能为窦氏多争取一些事件的方式,也就是人了。

多留点人。

在朝中,多留几个姓窦的人,以多庇护窦氏几年。

至于这些人在日后,能不能再培养出更年轻的窦氏子弟进入朝堂……

想到这里,窦太后终于明白当年,太祖高皇帝与吕太后交谈时,所说的那种感受了。

——到了那时,我都死了很多年了;

——那时候的事,也就不是现在的我们,所能够预见、掌握得了……

“外戚是外戚;”

“黄老是黄老。”

“老太后,这是要把二者混为一谈——借黄老的势,来拉一把窦氏?”

“呵;”

“不愧是……”

体会到老太后这层动作暗含的深意,刘荣呵笑着摇了摇头,不禁为老太后的政治智慧感到钦佩。

换做旁人——换做任何人,玩儿这一手混淆概念,都不可能骗得过刘荣这双火眼金睛。

黄老就是黄老;

窦氏就是窦氏。

你窦彭祖来参加科举,分明就是黄老学在向朕低头!

朕凭什么要因为这件事——凭什么要因为黄老学低头,而给你窦氏一个面子?

唯独窦老太后。

如今天下,唯独窦老太后一人,玩儿这一手混淆概念,能在刘荣这里过关。

原因无他;

窦老太后,不单是汉家的‘东帝’,也同样是刘荣的祖母。

一把年纪的祖母,像是个小孩儿一样,玩儿一手幼稚的把戏,刘荣难道还要戳破?

事实上,单就是老太后这‘故作幼稚’的卑微姿态,其实就已经有了三分祈求刘荣的味道了。

——皇帝孙儿啊~

——皇祖母我,可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看在我这瞎眼老婆子的份上……

这个面子,刘荣愿意给。

不单是,或者应该说,完全不是出于什么长幼尊卑、人伦孝悌,而对祖母窦老太后给予尊重。

而是天下人,肯定会希望刘荣这么做。

刘荣需要做出最有利于汉家、最有利于天下的决定;

那天下人希望的,自然,也就是刘荣希望的……

“南皮侯窦彭祖~”

“故奉常……”



“罢了罢了~”

“去召南皮侯入宫吧。”

“——堂堂彻侯、外戚,跑去参加科举,像个什么样子?”

“传出去,岂不成了朕容不下东宫后族外戚?”

如是说着,刘荣便微微颔首,做出了最终决断。

“让丞相,召朝中公卿议一议。”

“岁末大朝仪之后,内史拆分后,三分关中所得的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右扶风一职,朕觉得南皮侯不错。”



“另外,清河太守窦融,也召入长安述职吧。”

“还有前几日,丞相桃侯刘舍,再乞骸骨。”

“让魏其侯亲自登门,去代朕‘挽留’一番,以免功臣寒了心。”

“若实在挽留不下,便让魏其侯入宫见朕。”

至此,刘荣也算是针对窦老太后的担忧,而给出了自己能给出的最高价码。

魏其侯窦婴拜相,这是早就定下来的事,自是题中应有之理。

南皮侯窦彭祖~

刘荣还是不大喜欢这个人,所以九卿是别想了。

比二千石的右扶风,也不算辱没了窦彭祖‘中人之姿’的才学。

至于清河郡,算是窦氏外戚的大本营、基本盘。

就连郡太守,都已经连续三任出自窦氏本家了。

召见清河太守,勉励、慰问一番,也算是委婉表示‘清河依旧会在窦氏掌控中’的意图。

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窦老太后哪怕是被迫害妄想症,也总该安下心了。

众所周知,汉家惯例;

东宫长乐安下心了,那西宫未央,就要开始办事儿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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