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惜别!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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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清晨,林夏在宿舍里来回换了三套衣服。最终她选定了一件米蓝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米色开衫。她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又觉得太过刻意,赶紧换回了平时的牛仔裤和白T恤。
手机屏幕亮起,是顾川的消息:「中午12点,老槐树下见。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林夏咬着下唇,回复:「好,不见不散。」
她看了看时间,才上午十点。两个小时突然变得无比漫长。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开始整理书包,无意中摸到了那条深蓝色围巾。这六个月来,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给顾川——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还。
围巾上的雪松香气已经很淡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自从上周在天台那晚,顾川说有话要对她说,她就一直处于一种甜蜜的紧张状态。每次想到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她的胸口就会泛起一阵暖意。
“林夏!“室友突然推门而入,“楼下有人找你。“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顾川?“
“不是,是个女生,说是顾川的朋友。“
林夏疑惑地下楼,看见一个短发女生焦急地在宿舍门口踱步。女生一见到她就快步走来:“你是林夏?我是顾川的室友的女朋友,李楠。我刚从他们宿舍那边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林夏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围巾。
“顾川刚接到紧急通知,被警校破格录取了。“李楠语速很快,“但他必须今天就去报到,中午十二点的火车。“
林夏的大脑一片空白:“今天?他不是说...“
“他让我来告诉你,他现在在宿舍收拾东西还要去校办处理其它手续,让你直接去火车站找他。“李楠看了看表,“十一点二十了,你得快点。“
“警校?他不是法学院的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李楠摇摇头,“好像是有什么特殊人才计划。“
林夏转身就往宿舍跑,差点撞上玻璃门。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抓起书包就往外跑,连室友在后面喊她都没听见。
校园小路上,林夏跑得肺都要烧起来了。她抄近路穿过图书馆后面的草坪,却不小心踩到一个松动的石板,脚踝一扭,整个人摔在了草地上。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右膝盖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牛仔裤已经磨破了一个洞,里面渗出丝丝血迹。
但现在顾不上这个了。林夏咬着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往校门口跑。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背后的T恤已经湿透了一片。
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林夏气喘吁吁地报出火车站地址。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麻烦您开快点,我赶时间。“
出租车在拥堵的周末车流中艰难前行。林夏不停地看表,指针无情地走向十一点四十。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都泛白了。
“师傅,能再快点吗?“
“这已经是最快啦。“司机无奈地说,“前面好像有事故。“
林夏摇下车窗,湿热的风扑面而来。远处火车站的钟楼已经隐约可见,但路上的车流依然缓慢如蜗牛,她也全然一副蒙蒙的感觉。摸出手机时,发现顾川已经打了三个未接来电。
她连忙回拨,但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最后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的:「我在第二候车室,你到哪了?」
林夏飞快地打字:「在出租车上,马上到,等我!」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出租车终于驶入了火车站广场。林夏塞给司机一张钞票,没等找零就推门而出。她的右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火车站人潮汹涌。林夏挤过安检,冲向第二候车室。电子屏显示开往B市的K457次列车已经停止检票。她的心沉了下去。
“顾川!“她大喊着冲进候车室,四处张望,但密密麻麻的人头中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检票口已经不剩几人。林夏踮起脚尖,目光焦急地扫过每一个向月台疾行的高个子男生。没有,没有顾川。
手机突然震动,是李楠发来的消息:「顾川说他在第7车厢。」
林夏冲向检票口,却被工作人员拦下:“请出示车票。“
“我不是乘车的,我朋友在车上,我就说几句话——“
“没有车票不能进站,而且已经停止检票了。“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摇头。
林夏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求求您了,就一分钟——“
“规定就是规定。“
就在这时,广播响起:“开往B市的K457次列车即将发车,请站台上的旅客尽快上车...“
林夏的心跳几乎停止。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旁边的玻璃幕墙,正好能看到站台。列车已经启动,缓缓向前滑动。
“顾川!“她拍打着玻璃,声音淹没在车站的嘈杂中。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第7车厢的窗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顾川贴着车窗,在看到她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他迅速在手机上按了几下。
林夏的手机震动。消息只有两个字:「等我!」
还没等她回复,又一条消息进来:「围巾留给你,槐树下有东西。」
列车加速驶离站台,顾川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轨道尽头。林夏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在车站长椅上坐了许久许久,才慢慢缓过神来。膝盖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一动就撕裂般地疼。但她觉得心里的空洞比这疼痛要剧烈得多。
回到学校时已是下午三点。校园里依然阳光明媚,学生们来来往往,仿佛什么都没改变。只有林夏知道,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老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一个无人倾听的秘密。林夏跪在树下,用手指拨开松软的泥土。没挖多久,她的指尖就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一封信和一个小盒子。
信很短:
「小林同学: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走得匆忙没能好好告别。警校是突然决定,来不及解释太多。盒子里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护身符,现在交给你保管。等我回来!
——顾川」
小盒子里是一枚古朴的铜制哨子,用皮绳穿着。林夏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发现和顾川之前给她做的木哨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材质不同。
她把哨子挂在脖子上,铜片贴着胸口,冰凉的温度渐渐被她的体温温暖。风又起,一片槐树叶飘落在她掌心。林夏紧紧握住它,像是握住了最后一点与顾川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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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的深秋,B市国际金融中心。
林夏踩着高跟鞋快步穿过大理石大厅,身后跟着两个抱着文件的助理。她利落的黑色西装裙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及肩的黑发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耳边一对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林总监,摩根那边的视频会议改到三点了。“年轻的女助理小跑着跟上她的步伐。
“知道了。“林夏按下电梯按钮,“季度财报分析做好了吗?“
“在这里。“男助理赶紧递上一个平板电脑。
电梯门开启,林夏快步走入,两个助理紧随其后。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挡住了门。
“抱歉。“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林夏下意识抬头,然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快递公司制服,帽子压得很低,但仍能看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他右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顾川。
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肩膀更宽了,皮肤也比大学时黝黑。但那双眼睛,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林夏绝不会认错。
顾川似乎也认出了她,瞳孔微微一缩。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恢复了职业化的平静,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几楼?“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28楼,谢谢。“顾川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电梯开始上升。狭小的空间里,林夏能闻到顾川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那条围巾,她突然想起,那条深蓝色围巾现在还躺在她的衣柜深处。
助理们还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林夏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的余光瞥见顾川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右手虎口处多了一道她没见过的疤痕。
“您是新来的快递员吗?“女助理好奇地问,“以前没见过您。“
顾川笑了笑:“临时替班的。老张请假了。“
那笑容让林夏心头一颤。太熟悉了,却又太陌生。
电梯到达28楼。顾川礼貌地让女士们先出。当林夏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夏走出电梯,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她的胸口发紧,脖子上那枚铜哨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林总监?“男助理疑惑地看着突然停下的她。
“你们先去吧。“林夏深吸一口气,“我忘了点东西。“
助理们离开后,她猛地转身,但电梯门已经关闭,顾川的身影消失在金属门后。林夏站在原地,感觉六年的时光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回到办公室,林夏锁上门,从钱包最里层抽出一张照片——毕业那天,她独自站在老槐树下拍的照片。那是顾川离开后的第一个夏天,她穿着学士服,脖子上挂着那枚铜哨,笑得有些勉强。
照片背面是顾川当年写给她的那封信。六年来,她换了三次工作,搬了五次家,但这封信始终带在身边。
林夏打开电脑,调出公司最近半年的财务报表。作为财务总监,她对每一个数字都了如指掌。但此刻,她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审视这些数据。
近期某些海外账户的异常流动,几笔说不清去向的大额款项,还有那些她曾以为是打印错误的编码...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她颤抖着手拨通了内线电话:“Lisa,帮我查一下今天28楼有哪些快递需要签收。“
“好的,林总监。不过28楼主要是风控部和法务部在那边...“
法务部,风控部。这两个部门最近半年频繁地与几家海外空壳公司有业务往来,而作为财务总监的她竟然被排除在这些会议之外。
林夏走到窗前,俯瞰城市繁华的夜景。某个角落,也许顾川正注视着这座大厦,以她不知道的身份,执行着她不敢想象的任务。
胸口的铜哨突然变得滚烫。林夏紧紧握住它,仿佛这是她与真实世界的唯一联系。
“等我回来!“他曾这样写道。
而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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