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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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位于老城区一栋不起眼的筒子公寓楼顶层,墙体年久失修地呈现出不规则的斑斑驳驳,窗外却可以直视到胡同口,周边巷弄四通八达的情况也一览无遗。林夏拉上所有窗帘,将顾川给她的手枪放在电脑旁,然后取出了铜哨里的微型存储卡。
手指微微发抖,这可能是顾川父亲用生命换来的证据,而现在,它阴差阳错地落入了自己手中。
顾川却始终没有出现…
电脑读取存储卡的时间长得令人心焦,终于,一个加密文件夹跳了出来。林夏试了"铜哨"的拼音,不对;又试了顾川的名字,还是不对。
窗外胡同口传来汽车引擎和急刹声,她警觉地抬头,轻轻拨开窗帘一角,楼下停着一辆黑色SUV,两个男人正对着手机在雨中指指点点,不一定是冲她来的,但不能冒险。
林夏回到电脑前,深吸一口气,输入了顾川当年在天文台告诉她的那颗星星的名字——"天狼星"。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几段音频文件和几张模糊的照片。林夏点开第一个音频,一个沙哑的男声立刻充满了房间——是顾川父亲的声音!
"今天是2009年3月15日,我是卧底警员顾卫东。我已确认周氏制药董事长周永昌与缉毒局内部人员勾结贩毒。接头人代号'教授',特征是..."
一阵杂音打断了录音,接着是急促的喘息声和脚步声。"他们发现我了...如果有同志收到这段录音,请转交我儿子顾川...教授的真实身份是..."
刺耳的电流声淹没了关键信息。林夏手心冒汗,点开下一段录音,却只听到打斗声和一声枪响,她的心里绞痛起来——那一定是顾川父亲遇害前的最后时刻。
照片更加触目惊心:毒品交易现场、成堆的现金、几个穿警服的人站在阴影处,最后一张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接过一个信封,那只伸出的左手腕上有一块独特的半月形疤痕。
林夏猛地捂住嘴。三天前,顾川给她的那张纸条上写得联系人——缉毒局副局长李剑锋,在她递文件时曾无意中卷起袖子,露出的正是这样一块疤痕!
"天啊..."她颤抖着放大照片,心脏狂跳。如果李剑锋就是"教授",那么顾川要她去找的人,正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她必须通知顾川,抓起手机,她拨通了顾川给她的那个号码,却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楼道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林夏迅速拔下存储卡,塞回铜哨里挂在脖子上,然后启动了电脑上的自清理保密程序。她刚拿起手枪,门锁就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没有后门,林夏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通风管道上。她踩上书架,用力推开通风口盖子,爬了进去,这时门被猛地撞开。
"在那儿!"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
林夏钻进通风管道的瞬间,肩头重重地蹭在管道口锋利的边缘,灼热的疼痛让她的手臂差点松劲,但她咬牙忍住了,拼命快速向前爬行。
黑暗狭窄的管道里,她只能凭感觉前进,身后传来愤怒的叫骂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他们体型太大,跟不进来。
爬行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林夏终于看到一丝光亮,她踢开尽头的百叶窗,发现自己来到了楼顶,冷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楼顶没有逃生梯,只有相邻两米远的另一栋稍矮建筑。林夏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然后全力冲刺跃向对面。
她的前胸重重撞在对面楼顶边缘,双腿悬空,手指死死抓住湿滑的水泥边缘,指尖渗出血来,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抓紧!"
林夏抬头,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那个声音——是顾川!他满脸是血,臂膀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却依然死死拉着她。
"你怎么——"
"别说话,上来!"顾川咬牙将她拉上楼顶。
林夏刚站稳,顾川就踉跄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她赶紧扶住他,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
"你发烧了!伤口感染?"
顾川摇摇头,指向消防梯:"他们很快会过来...我们得..."
话音未落,他双眼一翻,重重倒在她身上,林夏勉强撑住他,却被带得一起跪倒在地。顾川的呼吸急促而浅,额头滚烫——不只是感染,可能还有内出血。
隔壁顶楼的楼梯间传来喊叫和急促的脚步声。林夏看了看消防梯,又看了看昏迷的顾川,带着他,他们逃不掉;丢下他,他必死无疑。
六年前,他留下字条说"等我回来!";现在,轮到她做选择了。
林夏拖着顾川躲到一旁的水箱后面,从他的腰间摸出备用弹夹和一把军刀,然后撕开自己的衬衫下摆,重新包扎他不断渗血的伤口。
"这次换我保护你。"她轻声说,握紧了手枪。
脚步声从隔壁的楼顶传来,林夏屏住呼吸,数着脚步——两个人,不,三个。她轻轻扳下手枪保险,手指扣在扳机上。
"分头找!"一个男声命令道,"李局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夏的心沉了下去。李局——果然是李剑锋。她低头看了眼胸前的铜哨,突然有了主意。
当脚步声接近这一侧的边缘时,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吹响了铜哨。不是普通的声音,而是那种特殊的三段式音调,和停车场里一样。
脚步声立刻停住了。
"是...是老顾的信号?"一个声音颤抖着问。
"不可能!老顾死了十年了!"
"但那确实是他的哨音..."
趁着他们犹豫的间隙,林夏从水箱后探出头,连开三枪,两个人应声倒地,剩下一个迅速找掩体还击。
子弹打在水箱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林夏的伤口灼痛难耐,有血顺着胳膊流下,但她咬紧牙关,又开了两枪。
"撤!有枪声,警方马上就会来!"对方喊道,拖着受伤的同伙退向楼梯间。
林夏没有追击,回到顾川身边,发现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林...夏..."他的声音微弱如蚊鸣。
"别说话,我带你离开。"她扶起他,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顾川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楼下...黑色摩托...钥匙孔有定位...我的人...会找到我们..."
每说一个词都仿佛用尽了他全部力气。林夏接过钥匙,发现上面沾满了血——顾川一定是经历了惨烈的搏斗才逃出来找她。
"坚持住,"她哽咽着说,"这次别想再丢下我!"
顾川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再次陷入昏迷。
借助消防梯,林夏艰难地将顾川带到楼下。那辆黑色摩托就停在不远处,她勉强把顾川扶上后座,用皮带将他固定在自己背上,然后发动了车子。
雨水模糊了视线,肩膀的伤口疼得钻心,背后的顾川气息越来越弱,林夏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追兵。
摩托车一路向着通往郊区的公路上疾驰,顾川的头无力地靠在她肩上,林夏的眼泪混着雨水流下,她不停地说着话,怕他一旦沉默就再也不会醒来。
"记得大学时你给我做的木哨子吗?我还留着...你欠我的冰淇淋还没请...你说要带我看真正的流星雨..."
顾川的手指突然动了动,轻轻勾住了她的衣角。
前方出现了一个废弃的加油站,林夏拐进去,将车停在屋檐下。顾川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她将他平放在干燥处,检查伤口。顾川上衣的下摆已经被浸透,一枚弹孔印在他的腹部,失血过多导致休克,如果不立刻处理...
"别想就这样逃掉。"林夏颤抖着撕开自己的衬衫,做成简易绷带,"六年前你欠我一个告别,现在你欠我一个解释。"
她按压着顾川的伤口,血却不断涌出。绝望之际,她想起了顾川说的"钥匙孔有定位",如果他的朋友能追踪到他们...
林夏将钥匙插进摩托车的点火开关,然后继续为顾川止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渐深,顾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希望时,远处传来了引擎声。林夏抓起手枪,躲到门后,准备最后一搏。
"顾川!林夏!"一个熟悉的女声喊道。
林夏谨慎地探头,看到李楠——顾川室友的女朋友,那个六年前来宿舍通知她顾川离开的女生,现在穿着一身警服,带着医疗队跑来。
"他在这里!"林夏大喊,手中的枪终于垂下。
医护人员迅速接管了顾川。李楠检查了林夏的肩膀伤口,简单包扎后,递给她一个防水袋。
"顾川逃出前让我交给你的。"李楠说,"他说如果你还活着,一定需要这个。"
袋子里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星辉酒店1224房,保险箱密码是你的生日。"
林夏怔住了,六年来,他记得她的生日。
"李剑锋..."
"我们知道。"李楠的眼神变得锐利,"顾川在审查时就发现了异常,所以才冒险逃出来警告你,现在整个缉毒局都在通缉他——和你们。"
救护车上,林夏握着顾川冰凉的手,看着他缠满绷带的胸膛微弱地起伏,医护人员正在给他输血,但情况依然危急。
"坚持住..."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他眼角的泪痣,"这次轮到我说了——等我。"
顾川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微弱但坚定地回握了她一下,仿佛在说:这次我不会先走。
星辉酒店1224房是个简易的安全屋。林夏输入自己的生日,保险箱应声而开,里面有一部手机、几本护照、一叠现金和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她毕业时站在槐树下的照片,背面写着一个日期——正是三天前。而更让她震惊的是,保险箱内侧贴满了她这六年来的剪报:毕业典礼、第一份工作、公司晋升...顾川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
手机里只有一条未发送的草稿:「如果你看到这条消息,说明我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心。六年前我不告而别,是因为害怕告别会动摇我的决心。但这些年,我从未停止想你。——G」
林夏的眼泪落在手机上。
窗外,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的战斗,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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