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一)


不是没有人感激君璜和何歆,不是没有人夸赞君璜和何歆。

  可他们的感情太淡,淡到只偶尔会想起说一两句他们。

  君怀渊知道不该强求他们长长久久的记住君璜和何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总觉得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在父母去世后,各门各派虎视眈眈的挑衅中愈演愈烈。

  君怀渊心里的心思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了,不该强求他们去感恩戴德,个人有个人的修行。

  心思终于开始澄澈起来,以往君怀渊执拗的、偏执的关节通通打通。

  内心是前所未有过的澄明平和,甚至君怀渊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的瓶颈都隐隐有了松动的意味。

  “你走吧。”郁念白对君怀渊说道。

  “南疆对你来说还是太危险了。”郁念白转过身去不看他,“我还没有彻底掌握这里的一切。”

  君怀渊一直知道郁念白很忙,可是从没有想过郁念白的目标居然如此宏大,与她相比,自己似乎是太散漫了一些。

  “你要记得,你说了要帮我解决掉的人,现在还活着。你食言了。”郁念白提醒君怀渊道。

  君怀渊没有回答郁念白,因为他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离开南疆。

  “你一定要走的。”郁念白仿佛看出来了君怀渊心里所想,“而且你还会忘记这里的一切。”

  “那你还要我记得.......”

  “我虽然说了要帮助宫主手刃仇敌,可是我短期内是做不到的。”郁念白冷静的对君怀渊说,“十年。至少十年内我无法带宫主去中原。”

  “在此之前,你也可以慢慢想到底该怎么做。”

  “可是如果我都不记得这些了,我还能怎么做。”

  “不,你的心已经开始改变了。”

  君怀渊终于对上郁念白的眼睛,他只觉得郁念白明明身量不高,年岁不大,但是他却觉得她比自己成熟多了。

  “把这个贴身带着。它能驱散瘴气、迷香,还能防各种致幻毒。”郁念白给了君怀渊一块温润的白玉。

  白玉的顶端打了一个小孔,用一根红绳串起来。

  君怀渊接过白玉,随后将白玉放在衣襟内里贴身放好。

  “你回中原后不许喜欢其他女子。”郁念白阴恻恻的提醒道,“我们可是已经拜堂成亲了的!”

  君怀渊很想说,那个不算拜堂成亲,甚至连算成是家家酒都勉强。

  他还想说,如果自己都失忆了,现在给的承诺也不过是一句空谈。

  心里想了那么多,君怀渊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我可以不走的。”

  此话一出口,君怀渊就垂眼,他不知道是什么迫使他说出这句话,但是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心确实是这个想法。

  手贴上心口,衣襟内处的白玉散发着温热的温度。

  “你不走也得走。”

  下一刻,君怀渊就闻着一股浓郁的花香,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君怀渊在心里想着,这是什么香味?下一次见面,他一定要问问郁念白。

  郁念白看着昏迷的君怀渊,心想,幸好你现在还算稚嫩。

  燕南归背着君怀渊,把人丢在了中原离南疆最近的一个驿站里。

  等到君怀渊转醒后,悄声潜回南疆。

  君怀渊醒来时,就已经在驿站的房间内了。

  桌上还放着一袋银钱。

  他茫然不知所措。

  因为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身上穿着的衣物不是君怀渊自己往常穿惯了的那些,那袋子银钱也不是君怀渊的东西,他身上怎么会带这么少的银钱出门?

  而且最重要的是,君怀渊明显感觉到桎梏了他许久的瓶颈隐隐有了松动的意味。

  难道说他是得了什么机缘,历练了过后才导致的失忆?

  不对啊,他这次独自离家,不是为了去南疆找人吗。

  想到这里,君怀渊更加莫名其妙了。

  因为,他能感受到自己对于去往南疆好像已经没有那么执念了,甚至、甚至还觉得要不然干脆回家算了。

  手贴上自己的心口,他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摸出来一看,是一块他从前从未见过的白玉。

  见到它的一瞬间,君怀渊就觉得要好好佩戴,好好珍惜。

  真的是莫名其妙的感受。

  或许他真的是经历了什么奇遇吧。

  不然没道理他忽然间就心态澄明平和了起来。

  那他还要去南疆吗?

  君怀渊思索了许久,久到日暮时分才做出决定。

  虽然君怀渊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决定,但是君怀渊还是依照心底的声音,选择了返回君家庄。

  ......

  返回君家庄。

  君怀渊到这里时猛地惊醒。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才惊觉发丝黏腻的紧紧贴在脸上,内衬也湿透。

  恍惚的看一眼。

  自己居然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

  “醒了?”郁念白递给君怀渊一杯茶水,“都想起来了吗?”

  君怀渊恍若未闻的低头饮下一口茶水。

  半晌,他才诺诺道,“你......我们之前见过?”

  “是啊。”郁念白笑了,“哪里只是见过的关系呢?”

  想起那场荒唐儿戏的成亲,君怀渊觉得郁念白这么多年来果然没有改变。

  深更半夜的,就拉着他在西域的星辰夜空下又成亲一次。

  想到这里,君怀渊手拂上眉骨,感觉到眉骨隐隐作痛。

  她是不是还要和他在中原成亲一次?

  “知道现在在哪里吗?”

  “哪里?”

  “快到扬州了。”

  君怀渊瞪大了眼睛,转过身掀开马车上的车帘。

  果然,是那个繁华热闹的扬州城。

  “我睡了多久?”君怀渊明明记得自己上一秒好像还在西域呢,怎么下一秒就到了扬州城。

  “嗯,我算算,快一个月了吧。”郁念白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你昏睡这些日子,我带着你上路有多么的不便。”

  “还有人见你昏睡,我又是独自一个弱女子......”

  君怀渊听见弱女子三个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语塞,可是见郁念白忽然止住了话,心下又不免的紧张焦虑了起来。

  “谁......”欺负你了。

  话都还没说完,郁念白就笑眯眯的说,“我把他们都打包收拾了。”

  君怀渊及时的咽下去口中还未说完的话。

  对,她是蜃宫的少宫主,手段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

  就好比自己已经着了她许多次的道了。

  “到扬州了,你也醒了,真是正正好。”郁念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扬州果然热闹。”郁念白现下内心十分的顺畅。

  “你也在马车上躺了那么几日了,不然下来走走?”郁念白跳下马车。

  君怀渊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许久未进食了,站在地上感觉双腿软绵绵的好似踩在云朵上,在飘似的。

  “先吃点东西吧。”郁念白过去扶住君怀渊,“我只喂你吃了些流食,没有力气是正常的。”

  君怀渊靠着郁念白的搀扶去到一家馄饨摊子前。

  “先吃少一点,你久未进食,不要一口气吃太多。”郁念白将上来的馄饨拨出来一半,只让君怀渊吃剩下的一半。

  拿起勺子,先是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白汤,君怀渊觉得浑身都会暖了起来。

  此时是十月初秋,扬州城在南方,天气还是秋高气爽。

  本不该觉得冷的,但是或许是因为躺了近一个月,到底有些僵硬和冰凉。

  郁念白目光随意一扫,见远处好似人群聚集一时好奇问道,“那里怎么那么的热闹?”

  君怀渊吃饭的间隙随意的看了一眼,因着心神放松所以第一眼只觉得眼熟,倒是没想起来什么具体的内容。

  反倒是馄饨摊的老板乐呵呵的说,“是李家姑娘的比武招亲,可不是热闹吗?”

  郁念白一顿。

  老板还在继续,“这可是一年两度的热闹场景。”

  一年两度?

  郁念白刚想说她记得上次来扬州城时,好像就是李惊鸿比武招亲,怎么这次来扬州城还是李惊鸿在比武招亲。

  君怀渊不小心咳嗽了两声,他喘过气来后对郁念白说道,“表妹会在每年暮春、初秋时举办比武招亲。”

  郁念白不是很能理解,“这么多次的比武招亲,没有一个能让李姑娘看入眼的吗?”

  君怀渊忽而叹气,“表妹是否入眼他们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赢过表妹。”

  言下之意就是,都还走不到最后是否看对眼这一步,因为李惊鸿手下从无败绩。

  “姑母时常说,表妹就是找了个由头好擂台斗殴。”君怀渊忍俊不禁。

  郁念白沉默了,她只好专心的吃自己碗里的馄饨。

  “既然刚好来了扬州城,不如去看看双溪妹妹?”郁念白提议道,“算时间,她的容貌应该已经大好了。”

  君怀渊点点头,他当然觉得可以。

  ......

  “郁姐姐!”

  李双溪老远就冲着郁念白和君怀渊招手,她的嗓音脆生生,面纱之上的眉眼如同一汪清水。

  “诶?姐姐好像变了许多?”李双溪一眼就看出来了郁念白的不同寻常,她水灵灵的眼眸古灵精怪的四下乱转,“你们是不是......”

  她暧昧的目光在郁念白和君怀渊二人间不停的流转。

  君怀渊淡定的不为所动。

  郁念白伸手隔着面纱捏了捏李双溪的脸颊,“怎么还戴着面纱?”

  李双溪吃疼的叫唤,“诶!”

  “我这不是......这不是不好意思嘛?”李双溪小声的不好意思的开口。

  “不好意思?”君怀渊纳闷。

  李双溪垂头,手指不停的搅动着,她说,“就是......忽然恢复了,就很不好意思。”

  面上一凉,李双溪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佩戴着的面纱已经在郁念白的手中了。

  李双溪只来得及呆呆的触摸自己已经暴露在空气中的脸颊。

  下意识的转眼去看四周人的表情。

  结果路过的行人好似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对李双溪来讲天大的事情,在旁人眼里丝毫掀不起水花。

  略微有些忐忑的站在原地,李双溪说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兴奋。

  没有人格外在意她。

  李双溪的脸颊上有些微不可见的暗色,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暗色会彻彻底底的消失在李双溪的脸上。

  没了那恐怖可怕的暗纹后,李双溪清纯灵动的面容就这样直接的暴露在外,格外好看。

  带着少女的气息,生机盎然。

  如果说李惊鸿如同清晨的朝花带露,那李双溪就是山间的清泉叮咚。

  李双淮骤然见到这样的李双溪,呆楞的说不出话来。

  这么多年来,那面纱不只是李双溪心里的一根刺,也是他李双淮心里的一根刺。

  他们作为双生子,在幼时却偏偏是李双溪被贼人掳走。

  因为当时的李双淮闹脾气不和李双溪一起玩,自顾自的跑开了,所以导致了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李双溪被贼人掳走。

  这件事情并不完全怪李双淮。

  他那时候也就是个孩子的年纪。

  可是李双溪也是在是个孩子的年纪毁了容貌与经脉。

  李双淮总是无法原谅自己,所以长大后寸步不离的跟着李双溪,想要弥补李双溪。

  不过李双溪后来也是很烦李双淮亦步亦趋的跟守。

  “你、你的脸。”李双淮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双溪。

  李双溪忍不住腾得一下红了脸颊,同时在心里吐槽道,他该不会要开始煽情了吧?

  李双淮喃喃道,“长得和我一点都不像。”

  “......”李双溪气恼,“你长得那么丑,谁要和你长得一样了?”

  “......”他那叫英俊帅气,哪里叫长得丑了?

  李双淮傻乐起来,“我听说双生子都长得像,我们好像有点不一样。”

  “双生子长得不一样的情况也是有的。”郁念白适时出声道,“不过很少见。”

  “你的脸是怎么好的?”李双淮不解,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发生的那么悄无声息?

  “你管我!”李双溪实在是忍不住怼李双淮,“我自己的机遇不行吗?”

  李双淮没有反呛李双溪,他认真的点头,“可以。”

  “这样的机遇,你遇见的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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