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澄海没回答，转而抬眼看了楼上，“他睡了？”

“嗯。”沈婳尽量不着痕迹地应着。

“这才几点？”傅澄海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让他下来。”

“没必要吧，”沈婳有点心惊，“他今天被吓到了，身上还撞青了一块儿，这会儿睡着了，就别叫他了。”

“沈婳。”傅澄海头次严肃地叫她。

“……嗯？”

“你给他支招，让他装睡的吧？”

“……”沈婳心虚。

吃饭时候，她确实给傅简这么说来着，还被傅简吐槽“馊主意”。

沈婳当时还想，哪里是馊主意，分明是“经验之谈”。

她小时候犯错，怕被爷爷奶奶责罚，装睡躲过好几劫。

“你不用替他做拦挡，”傅澄海眉目突然深沉，“不叫他可以，但我希望，在我教育他的时候，你不要插手。”

沈婳的心莫名揪了一下，她有点难过，质问道：“你说让我把这里当自己家，让我给傅简当后妈，现在又不让我插手管他。傅澄海，我想问问，你到底是真心接纳我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还是只是哄我，说的好听而已？”

傅澄海捏了捏太阳穴，“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好吗？”

沈婳更是不明白，“什么叫老老实实？”

傅澄海的话让沈婳越来越弄不懂。

“你是想让我老老实实做一个‘贤妻良母’？”沈婳冷脸说：“傅澄海，我们认识之初，你就知道我之前做过什么工作，你想要事事顺着你的心意，处处顾家的正派妻子，那你应该去找曾小姐，或者别的什么世家小姐，我从来不是‘贤妻良母’，我也不屑成为谁的‘贤妻良母’。”

“我没有。”傅澄海说。

沈婳却不信，只微微一声冷笑，“你没有，却还是任由杜怡蓉留在家里，和我不对付，然后把我放进‘职业学院’里，洗白我的之前的工作经历。大学老师，说出去多好听呐，你敢说你让我进学校上班，不是为了所谓的‘体面’？”

“我没有，”傅澄海态度坚决，“不管你信不信，我为你做的一切，一定有利于，我——不会害你。”

“凭什么？”沈婳一直有种知觉，傅澄海对她好，并非单纯的对她好。

并且一定不是顾朗对她好的那种。

那这一切——凭什么？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

所有机缘巧合，一定掺杂着“处心积虑”。

只是，到现在，傅澄海都没有明确暴露出他的目的。

“我说过，我只是想给傅简找个后妈。”傅澄海偏过头去，不看沈婳。

“我不信，”沈婳说：“傅澄海，我不想重走之前那份感情的老路，因为不信任，无休无止的争吵，你对我的好，我能感受到，但也仅限于对我好。我不想这样……”

傅澄海皱眉，不解、困惑又纠结的望着沈婳。

“抱歉，”傅澄海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除了道歉，也没什么可以说了。

沈婳生气了，不同于之前那种刻意的、耍小孩子脾气的生气。

“该说抱歉的是我，”沈婳垂眸，“我不该提之前的事。”

更不该拿现在和过去做对比。

她也不想这样，但顾朗在她心里的分量是那样重，珠玉在前，后来者再好，也只是不过尔尔。

“不，是我一直没有切身地适应‘丈夫’这个角色，”傅澄海说：“以后不会了。”

没头没尾。

沈婳不明所以。

“不会什么？”

“不会再和你吵架，也不会和你生气，”傅澄海说。

“可是——如果是真正的夫妻，吵架拌嘴，不都是正常现象？”沈婳认真道：“我不想吵架，是不想吵没有意义，东拉西扯的架，但如果明知道两人之间有问题，还不沟通，一味退让逃避，还不如吵一架。”

傅澄海更是头疼，“沈婳，你说的这种，我玩不来。”

“？”沈婳不解。

“咱们顺其自然好么？”傅澄海有点心累。

为了迎合沈婳，他事事都踮着脚尖似的往上够，尽一切可能满足沈婳。

但现在，他觉得好累。

他想实话实说：沈婳，这场夫妻扮演的游戏，玩着真累。

可这话有多伤人，傅澄海知道。

他也无法那样不理智，去故意说出伤人的话，刺激沈婳。

但傅澄海不说，沈婳又从哪里知道傅澄海的真实想法呢？

原以为和傅澄海相处起来愉快又简单，现在看来，不管对方是谁，只要陷入一段感情，似乎境遇总是半斤八两。

他不理解她，她也不理解他。

甚至。

沈婳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都不曾在一个频道上。

“你还是觉得我今天过分了，是吗？”沈婳不打算就婚姻和感情问题再继续下去，索性针对今天的事，就是论事，“我是指，今天傅简撞了常局车的事。”

提到这个，傅澄海的脸色又冷了几度，“傅简撞常局的车，是想替你出口恶气，我理解。他性格就这样，别扭但护短。”

“所以呢？你生气的点，在他，还是在我？”沈婳不解。

“当然是你，”傅澄海也不绕弯子，“傅简不管闯多大祸，我知道他的动机并不坏。你就不同了……”

傅澄海难得肃目沉眉，望着沈婳平静如水的脸，“你的动机呢？激怒赵志强，想把事态闹得更大，好彻底根除赵志强？你想铲除赵志强，没问题，但你不应该拿傅简当枪使。”

沈婳瞬间怔愣。

竟然被他看出来了。

傅简偶遇赵承恩，诱导赵承恩开车撞了常局的车，一半是傅简故意为之，一半是运气使然。

但沈婳送走彭成之后，确实用言语故意激怒赵志强。

也正如傅澄海所言，她想借由这次“意外”，彻底将赵志强铲除。

她以为这一切，她做的悄无声息。

然而，竟然被傅澄海轻而易举识破了……

“别急着否认，”傅澄海打断了沈婳的小心思，“依你平日的性子，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毕竟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你很会考虑利益得失，不会轻易站队。能让赵志强对傅简动手，肯定有你在火上浇油。你让把傅简拉下水，看似利用的是傅简，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真正想拉入场的人，是我。”

沈婳更是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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