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一千六百零七年。

  一黄裙女子策马扬鞭，眉目间满是少年意气，女子红唇微扬看着后方落后许多的华服男子，笑的肆意。

  “就凭你还想娶我，下辈子吧。”说着做了一个鬼脸，手掌轻拍马背，唤了一声踏雪，扬长而去。

  男子懊恼道：“简姨送给晴曦的是汗血宝马中的名种，这下追不上了。”

  马儿似乎知道主人的焦躁，不住的踏着蹄子。

  男子略一思索，转头去了另一个方向。

  高晴曦看着身后没了讨厌的跟屁虫，乐得眉眼飞扬。

  看着面前两条分叉路。

  往前的是去往夏国和轩辕王朝，往左则是去往白虎王朝。

  沈知意就在白虎王朝，若是张万辉没有追上来，一定会去告诉母亲。

  高晴曦转了个念头，毫不犹豫的踏上了向前的道路。

  到了夏国，高晴曦换上了一副中原装束。

  秩序井然的街道，小摊贩们扯着嗓子叫卖，七月的京城到处充斥着闷热的气息。

  高晴曦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见到冰雪之外的天气，一身雪纺的绿色衣裙穿梭在街道仿佛快乐的精灵。

  “好香啊。”

  高晴曦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锅里的馄饨，摊主是一位年近四十的老伯，还有一位憨厚的青年站在他的旁边。

  “看到没，先撒葱花，这高汤冲刷下去，葱花就熟了。”

  青年看着一阵点头，“知道了，爹。”

  “老板，来碗馄饨。”高晴曦眉眼弯弯，伸出一根手指。

  青年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本来在倒醋的手出神间竟然倒了整整半碗。

  “臭小子，你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收拾桌子。”

  “啊？哦哦。”

  “姑娘，里面请。”

  高晴曦颔首，径直走向了一张空桌子。

  正是午饭的时候，摊子上人不少，只是高晴曦衣衫华贵，头上虽然只有两只碧玉簪，但那浑身的气度一看就是出身不俗的世家小姐，就算是一个简单拿起筷子的动作，也格外好看。

  不过一小会，又来了几波客人，可是众人好像默契般都没有和高晴曦拼桌。

  这样仙子似的人物，就像是天际的太阳可望而不可即，和她同处一张桌子会让人自惭形秽。

  “馄饨来咯！”

  青年怕自己的手不干净会唐突了美人，用干净的抹布将托盘擦了又擦才端着一碗馄饨上菜。

  高晴曦眯着眼睛，“多谢。”

  “不，，不用客气。”

  完美的仿若艺术品的手，拿起起木制筷子，夹了一个馄饨放入口中。

  摊子上吃饭的人动作不自觉的放慢，视线若有似无得瞥向高晴曦的方向。

  青年回了锅灶旁边，给自家大汗淋漓的老爹递过毛巾，悄声道：“爹，原来你之前说好多达官贵人也喜欢吃你包的馄饨是真的，那位姑娘可真像公主娘娘，吃个饭都像是画里的人一样好看呢。”

  摊主白了一眼自家没出息的儿子，“哼，我这馄饨摊子可是把你们弟兄三个养大了，好好跟着我学。”

  青年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学。”眼睛却一直没离开那绿衣美人。

  高晴曦吃了一整碗，鼻头出了细微的汗珠，大夏天只觉得浑身通透。

  两队卫队由远及近，皆是腰间配着长刀，统一穿着皇城司的铠甲。

  官兵开道，寻常百姓早就吓破了胆。

  馄饨摊子上的百姓见到这阵仗，连银子都没给就跑了。

  青年想要高声叫喊，被自家老爹死死拉住，“你不要命了，就当花钱消灾了。”

  “爹，现在的官兵早不是你们老一辈那种的不讲理了，吃了东西就要给钱。”青年极力辩解。

  摊主不为所动，只是死死捏着青年的胳膊，浑身颤抖，跪倒在地。

  士兵单膝跪地。

  “恭迎大小姐回府！”

  “恭迎大小姐回府！”

  高晴曦正好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掏出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角。

  站起身，看向跪在一侧垂首的两父子。

  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扔了过去。

  金子滚了两下，一动不动停在青年眼前。

  “赏你们的。”女子声音像是银铃般清脆。

  直到听到铠甲摩擦声远去，青年才敢抬头，只看见了绿色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伸手拿起金锞子，不可置信的咬了一口。

  是足金！

  约莫有十多两重，这顶得上他卖一辈子的馄饨了。

  爹说的果然没错，京城贵人多，随便手指头缝漏点子下来都够他们吃一辈子了。

  想回老家种田的心思陡然退去，他一定要留在京城！

  高晴曦看着对面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瞬间垮了脸，“爹。”

  高云淮嘴角紧绷，手掌重重的拍向桌子，“胡闹！”

  高晴曦知道自己闯了祸，想将自己的身子缩进上好的红木雕花大椅里面。

  “你娘都急坏了，你知不知道？”

  高晴曦嘴一撇，“她才不是担心我，她心里想要的只有心心念念的权势富贵。”

  高云淮还想说些什么，双寿匆匆进门，“大人，峄山的盐矿出了问题，陈将军邀您过府一叙。”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高云淮起身，看着眼前盯着脚尖的高晴曦，叹了一口气，“你在家里老实待着，过两天我派人送你回塞北。”

  高晴曦淡淡嗯了一句。

  高云淮公务繁重，甚少在家。

  家中仆从除了伺候他的小厮，便再无丫鬟。

  高云淮特意送信给了齐家，请了彩云过来照顾高晴曦的起居。

  彩云自然无有不依。

  “云姨，你认识霞姨？”高晴曦好奇问道。

  彩云笑的慈爱，“当然认识。”

  高晴曦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裙，“这身碧罗裙就是霞姨亲手给我做的，她在塞北开了一家彩霞阁专卖布匹，现在已经成了玄武第一布行了。”

  彩云诧异，眼中流露出隐隐的自豪，“我就知道她一定能行。”

  高晴曦不解道：“云姨，你和霞姨都那么温柔，怎么偏偏我娘就那样严苛，还说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我看你们一点都不像。”

  她的印象里，能结义的肯定都是志趣相投的人才行，想起简兮的凌厉手段，高晴曦不由得瑟缩。

  彩云失笑，“姐姐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子，怎么你这丫头会觉得她严苛？”

  “温柔？我娘？”高晴曦惊疑。

  彩云看着高晴曦和简兮有些相似的眉眼，尽是怀念，“想当初我们都还是王府里的小丫鬟，她既温柔又有主见.....”

  高晴曦听着彩云讲述着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简兮的另一面。

  她只记得，自己记事起，就一直待在一个宅院里面，一个简兮很少踏足的宅院。

  有一天，一群自称是宫廷典仪女官的人闯进了她的小院，为她梳洗打扮，说她以后会进入王庭，和一众王公子弟们一起陪太子读书。

  沈知意是在她两岁的时候来的塞北。

  沈南星退隐后，便时常带着东方闻樱和沈知意一起四处云游。

  有着简兮铺子的分红，一家人过得有滋有味。

  高晴曦听着沈知意讲述外面的世界，一脸向往。

  她求着沈南星带她一起去玩，可是有生之年从来没有接受过拒绝的高晴曦第一次尝到了被拒绝的滋味。

  沈南星说：“我不能带着你离开，你母亲视你为生命，塞北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高晴曦不懂，明明简兮是世上最为绝情的母亲，一年总是忙于公务，怎么别人口中的她不是温柔就是善良，仿佛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用来形容这个女子。

  她不相信。

  彩云讲着讲着，高晴曦心底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或许——

  她可以试试去走走简兮曾经走过的路。

  第二日。

  趁着彩云晚睡，高晴曦收拾了包袱，骑着踏雪离开了京都。

  入了江宁境内。

  高晴曦将踏雪安置在一家驿站内，脸上涂上易容的玄武秘药，娇俏少女瞬间变成了一个面色枯黄带有些许皱纹的妇人。

  换上店小二送来的粗布麻衣，略微弯了弯脊背和腰板，声音也做了修饰。

  看着镜子中面貌普通的妇人，高晴曦灿然一笑，镜子中的人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晚上。

  王五刚回到家。

  就看到自家院子里多了一个黑衣人。

  “你是谁？”王五身子做出防御姿态，慢慢靠近门背后的棍子。

  “别搞小动作，你媳妇和你儿子都被我绑在了屋里，不想他们有什么的话，就老实点。”夫人沙哑的声音传来。

  王五扑通一声贵子地上，不住求饶，“姑奶奶饶命啊，我家四代单传，可不能在我这里断了香火，我家里就只有箱子里面的一百四十五两银子，那是我们全部的身家，我是武安王府的奴才，我们是贱命死不足惜只怕是也会惊动王府啊。”

  高晴曦嗤笑一声，“本，，我还怕那个小小王府？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王五还想开口，嘴里忽然进了一个圆圆的药丸，那药入口即化，顺着津液直入咽喉。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高晴曦掏出瓶子，“这是南疆蛊虫哦，可以强身健体，只要你照我说的做，自然没什么事，要是你敢耍小心思。”

  掏出腰间的小鼓，高晴曦拔下头上的木簪轻轻敲击鼓面，王五顿觉心间传来一阵如万蚁噬咬般的灼痛，肚里的肠子都好像被绞了进去。

  “姑奶奶饶命啊。”

  高晴曦停了动作，王五身上的那股生不如死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一股错觉，眼中的忌惮更甚。

  “想要小的做什么，姑奶奶吩咐就是。”王五玩去哪没有脾气了，不知道自己除了每天在王府里面混日子应该没有惹过什么人才对，不过眼下的最要紧的是知道眼前的这煞神想要做什么。

  高晴曦拉了张椅子，横七竖八的坐在上面。

  王五不敢乱看，恭敬的跪在地上。

  叮当！

  即便是在夜晚也依旧耀眼的金光传来。

  是金子，听那声音就知道分量足足的。

  王五心里猜测这煞神想要自己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一会功夫，王五连他一家三口埋哪里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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