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伤逝
日子原本如铁匠铺里那日复一日敲打的铁锤声般,平稳而有序地流淌着。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悄然开始了转动,将平静的生活搅起了一丝波澜。
隆基冬的身体每况愈下,已陷入了天人五衰之状,生命的烛火在风中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
那一日,在铁匠铺略显昏暗的房间里,床榻旁的隆基冬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将张庆尘与大黄狗唤进屋内。
大黄狗耷拉着狗头,眼中满是担忧,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低低的“汪汪”声,仿佛在祈求着什么。
张庆尘则眉头紧锁,一脸关切地站在一旁。
隆基冬缓缓起身,靠在墙边,虚弱却又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和那只大黄狗。
“庆尘,我的身体自己很清楚,活不久的!”
隆铁匠的话语里,没有过多的悲戚,有的只是对往昔岁月的感慨和对未来的期许。
“这间铺子就留给你和大黄了,这件东西你要仔细收好。”
随后,他从枕头背后拿出一本秘籍,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虚弱地笑道:
“唉!我那不争气的浩儿,曾经就是看了这个,才去寻仙的。”
张庆尘瞥了一眼那本泛黄的书册,却对此并无太大兴趣。
在他心中,当下踏踏实实地活着,把铁匠铺经营好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好!”
看着老人那殷切的眼神,他还是默默收下了秘籍。
第二日,寒风凛冽,吹得院外那棵李子树的黄叶簌簌飘落,仿佛也在为这即将到来的离别而哀伤。
隆基冬闭上的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走得安详无比,却给张庆尘和大黄狗的心中,留下了无尽的悲痛与不舍。
街道上,大黄狗拉着放有棺材的推车,那沉重的步伐里满是哀伤。
张庆尘面无表情地走在后面推动着,他们无视着路上行人皱眉、嫌弃的目光,那些异样的眼光如同冰冷的箭雨,却丝毫无法穿透他们对隆基冬的那份深情。
他们小心翼翼地拉着推车朝城外而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生怕有一点颠簸,惊扰了老人最后的安宁。
在城外寻得一处风水宝地后,张庆尘怀着沉重的心情将老隆下葬。
那墓碑上刻着“恩师—隆基冬之墓”几个大字,在寒风吹拂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漫天飞舞的黄纸,似是在诉说着生者的思念与不舍。
张庆尘上香鞠躬,守在墓前久久不愿离去。
傍晚,一人一狗缓缓向城中走去,那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只留下一片凄凉,萦绕在天地之间。
回到铁匠铺后,望着那空空荡荡的座椅,往昔隆基冬坐在那里打瞌睡的画面,不断在张庆尘脑海中浮现,那熟悉的场景历历在目,可现实却已物是人非。
沉默良久,张庆尘强打起精神,对大黄狗说道:
“没事,大黄,咱们应该高兴。”
大黄狗眼中满是疑惑地“汪”了一声,似在询问为何。
张庆尘接着说道:
“如果没有我们,老隆咋办,连个处理后事的人都没有。
咱们这几年至少把铁匠铺给经营好了,老隆也过得很快乐,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那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店铺内又渐渐陷入了安静,张庆尘这番话,或许是在安慰着大黄狗,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那颗伤痛的心呢。
然而,生活还得继续,在整理思绪的过程中,张庆尘突然一拍脑袋,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他眉头紧皱,眼中透着笃定,对大黄狗说道:
“大黄,我们被坑了。那大夫铁定是看我们着急,给我们乱说药材价格。”
想起过往为了给隆基冬治病四处求医问药的日子,他不禁痛心疾首,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好好学学医术。
在那小山村长大的他,以往面对伤病大多依靠的是土方子,治疗些外伤还行,可面对这般重病却毫无办法。
如今想来,要是自己懂医术,或许情况就会不一样了。
不过,张庆尘并未沉浸在懊恼之中太久,他本就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很快便燃起了斗志。
看着铁匠铺里那日复一日敲打的铁锤,他意识到大夫这个行业利润颇高,而且行走世间,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学一手医术不仅能避免再被坑,还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于是,学医术便成了他心中新的目标。
从那之后,他一边继续用心经营着铁匠铺,一边在闲暇之时琢磨着医术相关的知识。
或许是张庆尘的用心与努力得到了回报,铁匠铺的声誉在周围几个街道越来越响亮。
他打造出来的铁器,质量上乘,价格又公道,再加上他为人和善,人缘也是极好的。
这也引得不少媒婆上门说媒,那些媒婆一见到张庆尘那健硕的身材,尤其是那凸显力量感的十八块腹肌,眼中便满是赞许,眼中秋波流转,纷纷夸赞不已。
可张庆尘对此却只是冷冷一笑,向媒婆说道:
“在这里打了几年铁,我的心早已如手中铁锤一样冰冷,女人只会影响我打铁的速度。”
他的这番话,让不知多少深闺女子黯然伤神,可她们心中又暗暗觉得,不愧是自己心仪的男子,就连拒绝人的样子,都是那样英武不凡,愈发增添了几分倾慕之情。
时光悄然流逝,一年的时光就在这打铁声与烟火气中过去了。
张庆尘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终于将外债还完,还积攒了一些积蓄。
此时的他,站在铁匠铺中,环顾四周,心中满是感慨。
这里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有与隆基冬相处的点点滴滴,有和大黄狗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也有自己为了生活努力打拼的汗水与辛劳。
天色刚蒙蒙亮,街道上行人稀疏,只有寥寥几人经过。
张庆尘和大黄狗将铁匠铺仔细地打扫了一番,随后带上各种生活用品,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一一挂在大黄狗的两边。
张庆尘看着熟悉的店铺,轻声说道:“大黄,准备走了。”
说罢,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店铺封存起来,那地契他还是留了下来。
毕竟这里是他心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只要不卖,以后还可以回来看看,回来找寻那些曾经的记忆。
大黄狗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开启的新旅程,高兴地“汪!汪!”叫着。
原来张庆尘之前和它说过,今天要带它去买木雕,还要去放祈愿灯。
在张庆尘看来,生活中的仪式感是必不可少的,不然日子就太过无趣了。
随着他们迈出脚步,大黄狗身上挂着的物件传来叮铃叮铃的碰撞声,清脆悦耳,仿佛在为他们送行,又似在奏响一曲新的生活乐章。
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那初升太阳的光辉之中。
而这边,张庆尘铁匠铺的关门,却在这几条街道上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附近其他铁匠铺的老板们得知这个消息后,那可是高兴坏了。
仿佛迎来了期盼已久的盛宴一般,一个个都盘算着要趁机涨价,心里想着:
“太棒啦,那个家伙终于关门了,也没人和我们抢生意了,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必须得把价格往上提一提呀!我倒想瞧瞧有谁会不跟着涨价呢!”
可他们又怎会懂得,在那扇关闭的铁匠铺门后,曾经有着怎样深厚的情谊,有着怎样令人动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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